2009年6月10日星期三

承诺

  长诏路古旧幽暗。它串连起两条街,从这条街经过小路,到另一条街,需要十分钟。街上两座扩建的大厦壁身正把这条小路夹得如同羊肠一样,路上仅有一盏昏黄的灯微弱的照着,可见度不大。

   19岁的高中生卢飞飞每次经过长诏路的时候,总是很怕,她会把书包紧紧的抱在怀里,低着头加快步子,紧张的心跳和喘息声,在狭小的空间反复回弹频繁作 响,使得她更加快步子,只消三四分钟,她便摆脱掉这条小巷,安全的到达家里。繁重的课程,家人的希望,她和身边许多孩子一样,课堂结束后,自觉留在教室里 补习至9点。天天不能避免穿过那条令人害怕的小路。

  她的父亲早逝,只剩母亲一人辛苦力撑家业,懂事的卢飞飞从来不愿向母亲透露自己心中的害怕,咬紧着牙关,只盼着自己上了好的大学,有份好工作,挣够工资,将母亲也接去享福。

  一日卢飞飞在巷口遇见一个男青年,模样依稀面熟,未等她想起,那人已经先叫出她的名字。

  “卢飞飞。”

  “啊……”卢飞飞愣了下也想起他的名字。

  “杜晓?”

  杜晓是她的初中同学,坐后排,只记得那会他总和学校里的另几个小混混呆在一块,抽烟打架,在校里的名声很大。初二的时候就不再上学。

  卢飞飞看着他,难怪会一下子认不出,留了长发,颈上竟有一圈白的刺眼的粗银项链,身着时下流行穿的皮质夹克,手上还拿着一支烟。

  看见他手里的烟,她旋即又低下头,“真巧。”

  她不想和这个社会青年有什么过节,而且又人听说过他曾暗恋过她,令她更觉得恐惶。

  杜晓看着她说:“卢飞飞,你家穿过这条路就到了吧?我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不用,真的不用。”卢飞飞边说边急急的往家里走去。

  杜晓没多说什么,只是后面跟着,卢飞飞不敢撒腿跑,怕反而刺激对方,只得拼了力气走快,想与他拉开尽可能远的距离。而她几步,他只需一步就行,但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边,只看见黑暗中他烟头的红焰,一闪一闪。安静无语。

  到了家里,卢飞飞迅速的掏出钥匙,开门关门,一气呵成,躲在门后,发现自己已然紧张出一身汗水。而他的脚步声,则渐渐远去。


  而自此后,卢飞飞每天下课,都看见杜晓抽着烟,等在路口。他不和她多说什么,只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到家门口再离去。

  几次下来,卢飞飞不能不说对他稍有了那么一点感激,至少她穿过那条路,不会再那么害怕。她甚至有点怕他突然不再送他。她想,他倒也是个好人。

  “杜晓,谢谢。”卢飞飞终于鼓起勇气来向他道谢。

  杜晓笑了,“以后我天天送你回家,到你毕业为止吧。”

  卢飞飞正欲说什么,杜晓的神色立刻凝重起来。有三个青年过来挡住了他们。

  “阿晓,你泡的这个妞不错嘛。”一个染着黄发的男人嘻皮笑脸的凑过来。

  “卢飞飞,今天你自己回家。”杜晓突然把她推开。

  “哟,有好货不介绍。”另一个穿着大T恤瘦巴巴的男人流里流气地拦住卢飞飞。

  “快走!”杜晓一把掰住瘦男人的手臂。说时迟那时快,黄发男人已经凶狠的拿起砖头往杜晓的头上砸去,顿时鲜血泊泊的顺着额头流了下来。

  卢飞飞尖叫了起来。

  “笨蛋,走啊!”杜晓突然如果暴怒的野兽,低吼了一声,冲去将黄毛扑倒在地上。

  “操他妈的,干掉他,不要让那妞跑掉!”瘦子立即扑去扭住杜晓的手腕,另一个人则朝卢飞飞扑来。

  卢飞飞没命地朝着家里跑,跑,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混乱极了,她害怕。杜晓的头上好多的血,这几个人对付他,会不会有事?她好担心杜晓,可是她实在没勇气回过头去,她帮不了他,她难受得心快跳出来了,她只能朝着黑暗处拼命地跑,跑,跑。


  三天后,卢飞飞站在路口。

  一切安静如昔。

  杜晓不知道怎么样了。

  卢飞飞在路口踌躇了一会,始终未见杜晓前来。

  她只能自己走进这条令人害怕的小路。

  路灯下,她却惊讶的发现,杜晓站在灯下,靠着墙抽烟,看见她也是同样讶异。

  卢飞飞心中狂喜,太好了,他没事就好。她由于太过激动,说不出什么话来,她只隐隐觉得不安,那天她太害怕,丢下他一个人跑走,他不会怪她无情无义吧?

  杜晓啥也未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盯得卢飞飞觉得脸上发烧,低下头,默默的朝家里走去。杜晓仍是跟在她的身边,不远不近,不紧不慢。

  卢飞飞到了家门口,转身想道谢,却撞上杜晓悲伤的眼眸,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她突然怕他说出什么来,赶紧和他再见,径直走进屋里去了。


  杜晓天天晚上都来送她。直至有天,卢飞飞不经意的碰到他的手,却发现可以穿过他的身体。

  卢飞飞不会掩饰,当即愣在原地。

  想起刚刚路口有个老太婆经过,说了句,“长诏路,闹鬼咯。”

  杜晓也只是停下来呆呆的看着她,卢飞飞突然明白什么,她又尖叫起来,心脏急促剧烈地要爆炸,她没命地朝家里跑去。

  她怎么就不明白,那晚,杜晓或者已经,不在了。

  这路,虽然黑暗可怕,但平时也依稀有人走过,如今却一个人也遇上过,唯有她,晚晚与他相伴一起走路,多可怕的后知后觉。

  他在门外伫立。

  她在门后号啕大哭:“你不要再来找我啦~杜晓,我对不起你,你不要再来了~”

  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避免不了这条黑暗的小路,晚晚来此,无法选择其它的道路。杜晓依然每天都在路灯下等她,只是不再跟随,他悲伤的看着她。她抖抖索索的低头,不敢对望,那目光如同锋芒在背。

  那条路,对她而言是痛苦的。黑暗的长路,似乎吸走她的灵魂,她越来越觉得混沌。


  转眼入了夏。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蔷薇花香,有轻轻的微风在脚间划过。

  卢飞飞在风中打个转,她遗憾的发现,自己并未有与之相配的裙子飞扬起来。她身上还套着件淡绿的毛衣。

  太奇怪了,是不是最近杜晓的事把她弄得神经兮兮,连换季了也不知道。好,今天晚上回家,就把衣服换掉,换上她最喜欢的那条白色的缝有小花的连衣裙。

  杜晓还在那儿,身边似乎多了个人。

  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背影很熟悉。

  她的身子骨很羸弱,歪歪地跪着。地上插着两支蜡烛,和一叠烧着的纸钱。

  她看看杜晓,又看看女人,低着头想快点走过去。

  “飞飞,我的飞飞。”那女人啜泣。卢飞飞听在耳里犹如惊天霹雳。

  “呜……”女人拿了叠钱又投入火中,“飞飞,妈妈好想你。”

  卢飞飞觉得胸闷气促,心脏一阵一阵的悸痛。她艰难的张口,却发现出不了声音,她缓缓的站定,终于看清这哭得凄凄切切的女人,正是她可怜的母亲,怎么苍老了这么多?

  为什么?

  她脑海里急速的搜寻那晚。

  那晚她害怕的跑着跑着,跑到这盏灯下,她整个人眼睛一黑就栽下了。

  她常常胸闷,常常气促,难受的时候会觉得头晕,心有时候会疼得需要捂住。

  因为她卢飞飞,有先天性心脏病,未见世面,单纯只知读书的她,怎受得了那晚这么令人害怕的场面?所以在那晚,心脏便受不了惊吓停止了。

  她却并不知情,于是晚晚徘徊于长诏路,从这头走向那头。

  那杜晓呢?

  她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眼睛,悲伤的,怜悯的,内疚的,原来他的眼神一点不难读懂,为何她只知道急急的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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