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1日星期四

电脑旁边的脚印 之 十

  大白天我一個大男人這么做的話,大概會引起轟動的吧,可現在沒有人會注意,還在街上的人們都屬于那種晚歸的人,正急急忙忙地往回趕,象一些污水一樣被 一幢幢丑陋不堪的水泥大樓吞沒,那些棱角分明的樓就象饕餮的怪物,飽餐之后正發出心滿意足的呻吟,我也恬不知恥地坐著,大口大口地喘息。

  風象是濃厚的酒液,直往我嘴里灌。可能大熱過后又要下雨,風也帶著潮濕。灰塵卻還是很多,那些骯臟空氣進入我的喉嚨時有種癢癢的辣味。我看著遠處,燈火漸漸亮起,一片迷茫,而這兒如非人世。   “你是懷疑我吧?”

  回到家里,我打開電腦后,看到的第一封信的主題是這樣的。一開始我以為只是一封無聊的廣告信,不少廣告都做得那么聳人聽聞,然而發信人的信箱卻非常眼熟。

  正是那個人!

  我點開了信。信不長,一共只有不多的幾個字:“你是懷疑我吧?你猜對了。”

  十個字,兩個標點符號。平常的一句話,可是卻好象嗅得到字里行間帶著的濃重的血腥味。

  他是在挑釁。

  我有點快意,他如此迫不及待的挑釁,那一定是因為失敗了一次。我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但他沒能讓我對她真做什么事。我有點懷疑,一旦她沒有拉開窗簾,可能現在我就會收到一封描寫如何強奸殺死一個女心理醫生的小說了。

  我給他回復了一句,說:“而且你沒能讓我成為一個強奸殺人者。”

  我回這封信,只是一種惡作劇地嘲弄。可是,出乎我的意料,三分鐘后,我設置著的監視信箱的工具告訴我新收到了一封信。

  盡管還沒看到是誰發來的,但我已經猜到,肯定是他。

  我打開了那封信。從今天開始,我絕不害怕他。

  那果然是他的回信。信里沒說什么,只有一個地址:風陵路十七號二幢二七零一。

  我不知道這個地址是什么地方。我看了看窗外,天還沒有黑下來,斜陽將幾縷金黃色的光芒照進來。我的間房子是朝西的,夏暖冬涼,只有那些好些年的舊房子才會造得那么不顧一切。我把這個地址抄在紙上,走出了門。

  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依然忙著他們自己的事。那些奔忙的人大多面無表情,目光呆滯。我叫了一輛出租車,鉆進車里時,說:“去風陵路十七號。”   那個司機象聽到什么怪事一樣,回過頭道:“風陵路十七號?”

  我拉開那張抄著地址的紙,道:“是啊。”

  他似乎想了想,道:“好吧,那地方可有點遠。”

  “你只要別帶我兜圈子就行了。”

  那個司機哼哼地笑了聲,道:“哪能呢。”

  車開動了。我坐在司機邊上,看著車前放著的一個裝飾品。那是個香水瓶,做成一個財神的形狀,車開動時,那個財神的頭開始擺動,做得不太精致的臉上帶著過于夸張的笑意,嘻嘻哈哈的。甚至有點陰險,而陽光透進來,照在我的臉上。

  一陣困意襲來,我只覺得頭痛欲裂,不禁扶住頭,閉上了眼。眼光好象出現許多發亮的火花,不住地伸縮,時起時滅。那個司機道:“怎么了?”

  “沒什么,開你的車吧。”

  那司機道:“對了,這地方我剛去過,剛才我還送了個小姐去,剛才我想你怎么也去那兒,一天里連著去兩趟,也是巧事。”

  我有點厭倦他的喋喋不休,那個什么小姐也不關我的事,我道:“那快點開吧。”

  車開得很快。但不知過了多久,我幾乎要睡著的時候,車停下了。我睜開眼,車停在一個我根本沒來過的住宅區。

  “二十七塊。”

  那個司機把打表器關上,我摸出錢,付掉了,然后走下車。那司機接過錢,馬上就開走了,不知為什么,我好象看見他臉上露出一絲驚恐。二十七塊,我想起那人給我地址,也是二十七層。這個偶爾的巧合倒也很有意思。

  風陵路十七號。

  我看著周圍。這是個居住區,有十幾個小區聚在一起,一個小區有一個門牌號,十七號當中的一個小區。

  我走了進去。這小區里住的,大概都是比較有錢的人,門口有門衛,里面還有保安。我走進門時,那門衛半躺在門房里,喝著酒,啃著一只雞爪子,也根本沒有在意我。小區里,偶爾有一輛小汽車開出,輕快無聲,又趾高氣揚,似乎是在向我示威。

  可能,我一輩子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擁有一套住宅吧。我不禁想到我住的地方,那是幢很老舊的房子,只有那些沒錢沒勢的人才會住到那兒去,住在這兒的不是一些做生意的就是一些官僚,也就是說,在這兒的,多半是有錢人,而那個人在那個變態故事中居然還說他沒錢。

  也許錢這東西和人的欲望一樣,永遠都不會嫌多的吧。

   我找著二幢。這小區里有十來幢樓,每幢樓的中間貼了一個標牌,二幢位于這個小區的里面。這幢樓和別的樓一樣,嶄新,冷漠,趾高氣揚,正和住在這里的人一 樣。兩個保安正慢吞吞地走著,有一個在看著我,大概有點懷疑,因為我衣著普通,不象那些全部身著高級毛料西裝的成功人士。如果我不是態度很自然大方,可能 他們馬上會來盤問我了。

  我到了二樓樓上。這些樓現在都裝著對講門鈴,一扇防盜門冷冰冰地關著。我看了看,這門鈴是組合式的,象是電話機的按鍵。這種門鈴比較高級了,需要單板機控制,不象那些低層建筑,有幾戶人家就有幾個鍵。

  我在那鍵盤上按下了“二七零一”四個數字,每按一次都發出“滴”的一聲,仿佛呻吟,幾乎讓我沒勇氣再按下去。當按了下“確認”后,我才如釋重負。

  這時,門鈴里傳來“啪”的一聲。我大聲道:“喂,請問是風陵路十七號二幢二七零一么?”

  門鈴里沒有聲音,那扇鐵門卻因為鎖開了,露出一條縫,象是一只怪獸的嘴。

  我等了一會,仍然沒聲音。

  那人在等著我上去。

  當真正要上樓時,我不禁有點遲疑,回頭看了看。那兩個保安還在探頭探腦地看過來,如果我再不進去,他們馬上會過來盤問我。

  太陽已經下山了,最后幾縷陽光映在西邊,照得那里的云朵血一般紅,好象有一頭龐大無比的異獸正在掙扎,正四處飛濺著血液,那些云也象是凝固的血塊,似乎能聞到一股血腥味。

  我拉開門。

  不知為什么,我感到一種極端的無助和憂郁。

  也許,走進門后,我從此會步入另一個世界,在那里與現實將完全脫節。然而,我沒有再考慮什么,走了進去。

  鐵門發出“呀”的一聲,又重重地關上了,象一個冷漠的陌生人。

  樓里,裝飾得很豪華,地面是暗紅色的花崗石,夾雜著白色的大理石。那大概是四川紅的,很昂貴,也只有這兒的人才會將公用部份布置得如此奢華。墻面都很厚,根本不象我住的地方,我那房間的墻薄得象用木板拼成的,有時我真怕會不小心一拳把墻都打破。

  這幢樓有兩部電梯。一部大概是備用的,關著,另一部是開著的,我注意到上面顯示的數字正是二十七。

  二十七。這幾個數字也是紅色的,象血。

  我按了下那個向上的箭頭,那個數字亮了下,慢慢地開始跳動。二十六、二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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