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1日星期四

电脑旁边的脚印 之 十四

 這根木棒正好扎在他背心那只紅蜘蛛上,他一下放開我,身體象把曲尺一樣倒著彎起來,這時我看見那只紅蜘蛛的腿象是離開了他的身體,在空中亂舞。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信人的身體能彎成這樣子。

  我的手撐著地退了幾步。他已經離開了我,伏在地上。那根木棒象是刀子一樣鋒利,插在他背上,邊上倒噴泉似的噴出血來。隨著血液噴出,身體就如果泄氣的皮球,正不斷地縮下去。

  她坐在床上,身體正不住地發抖。他已是癱在地上,這時,忽然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如果不是我的錯覺的話,在他眼里流出了一行淚水。

  她還在發抖,眼里不停地流下淚水來,好象忘了,她的雙腳還被綁著,身上仍是一絲不掛。我嘆了口氣,走過去,揀起搭在一邊的幾件衣服,披在她身上,道:“走吧。”

  她沒有看我,只是喃喃地說:“他待我很好的。”

  “也許吧。”

  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伸手解開她腳上的繩子。她的腿骨已經被踩斷了,我一碰時,她疼得叫出起來。但我們都沒有說話,象一個夢魘一樣,我們都是魘著了,不知究竟。

  等她穿好衣服,她看了看我,道:“怎么辦?要通知警察么?”

  看著地上他的尸體——那也不是尸體了,只是張人皮而已,我喃喃道:“我不知道。我們走吧。”

  那個衣櫥里掛著的人皮也已堆成一堆,倒不那么恐怖,有點象一些鞣制得不太好的皮革。我扶著她走出門,在出門時,她黯然地回頭看了看地上那一堆。

  送她回家后,我回了自己家里,心里也亂成一團。

  夜深了,我卻再也睡不著。我不知道警察要過多久才知道這件事,會不會認為我和她是殺人犯——我起碼會是共犯吧。

  我搖搖頭,決定不去想這些。坐到桌前,打開電腦。

  盡管出了那樣的事,卻覺得心里平靜許多。也許,什么都有了了斷,那也沒什么可想了吧。我上了線,象以前那樣打開FOXMAIL,收信。

  收了幾封不太重要的信,忽然,一封主題為“別來”的信收了進來。

  那是他寄來的!

  我幾乎要叫出聲來,但馬上發現那是剛才傍晚我出門時他發過來的。那么,那是他發給我的最后一封信了吧,這個有如警告的主題讓我覺得里面該有些內容。

  我打開了。

  “不要過來,如果你還有神智。”

  這信是這樣開頭的,全篇別字連篇,語無倫次,但還能看清。他告訴我,在兩年前,他曾去南邊一個國家旅游,在那里他買了一個首飾,那是個紅色的蜘蛛。

  “那是個妖物。”在他信里,他這樣說著。他開始并不覺得如何,只是掛在脖子上當好玩的。有一天忽然找不到了,他也沒在意。那天他去洗桑拿,那按摩女突然告訴他,他背上的紋身很淡了。

  “那時我只是覺得好笑,因為我沒有紋身過。可是那個按摩女用一面鏡子照出我的背時,我卻覺得渾身都涼了。我的背上出現了一個紅色的蜘蛛圖案,樣子正和丟掉的那首飾一模一樣。”

  下面他很簡單地描述了他下面干的事:把那按摩女帶回家,帶上床,正在欲仙欲死時,“我吃了她。”

  他只用這四個字,可是,我現在在讀時卻覺得毛骨悚然。我清楚地記得,剛才他按住我時那雪白的牙齒。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個吃法,但那一定不會舒服的。

   “我覺得自己好象畢竟要靠血來維持生命。我開始查找資料,終于,有一天在圖書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一部東南亞的翻譯小說,那里講到東南亞一帶的一個傳 說,一個附在人身體上的鬼魂。漸漸的,人的靈魂也被這鬼魂吞吃掉,直到影子也消失。當我看到鏡子里的我影子一點點淡下去時,我只覺得寒冷。這樣的寒冷一直 伴隨著我——直到遇到她。”

  說到她的事,他說得很簡略,看得出,他想回避什么。終于,他想做出一個了斷,于是找到了我。他是通過她聽到我 的,并且也得到我的E—MAIL信箱。他一直想讓我變成那個鬼魂的宿主,可是,我總是沒能做出什么嗜血的事,反而令他頻頻出擊。終于,今天下午,她哭著來 他這兒,告訴了我的事,他決定把我叫來。

  “如果你真的去侮辱她,那我在那鬼魂附上你的身體時,就用桃木棒扎入你的身體。如果不是,那就是我的生命到頭了,希望你能殺掉我,不然,那鬼魂永遠也不會被消滅。”

  “所以你別來,如果你還有神智。”

  信是那么結尾的。盡管說得很亂,我也大致理清了條理。直到此時,我還有點后怕,鬼使神差的我沒能及時收到這封信,如果不是那一刻我發現他沒有 影子的話,恐怕死的是我而不是他了。

 洗了洗睡下了。天已很晚,我做了很多惡夢,好象一直坐在電腦前等一封信,屏幕卻一直什么也沒有。忽然,不知為什么,明知是做夢,我還是象中邪一樣,直想往身后看。盡管知道這樣做實在太蠢了,可是,我還是稍稍偏過一點頭。

  一陣寒意浸透了我的全身。

  有一只已經腐爛了的手,正搭在我的椅背上,眼角,還看得到那件沾滿泥土的破舊的白色衣服。

  伴隨著一聲尖叫,我醒了過來。床還是那床,窗子也是那窗子,什么都一樣,只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我不禁苦笑。不知道這個噩夢將伴隨我多久。我迷迷糊糊地起床,走出門。忽然,我象是被鞭子狠抽了一記。

  臥室門外,有兩個赤腳的腳印!

  我逃一樣逃到衛生間,只是默默地想著:“眼不見為凈,眼不見為凈。”

  這也可能是前些天留下來的一直沒擦去。我狠狠地搓了幾把臉,搓得幾乎要脫一層皮。擦干了臉,我想看看臉上有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目光剛一接觸到鏡面,我只覺得一股難以忍受的寒意。

  好半天,我才吃吃地笑了起來,又笑得大聲,笑得那么虛偽和狡詐。

  鏡子里,只有一件象套在衣服架子上的內衣,卻看不見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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